1991-1993年,他是一名养母猪的人。
1994-1997年,他是一名养母猪的技术员。
1998-2004年,他是一名养母猪的研究人员。
2005-2013年,他是一位从事母猪营养研究的科学家。
2013年,他成为我校首位“长江学者”特聘教授,同时被该领域的科学家们称为中国“母猪营养一号”人物。
有媒体说,在这个越来越喧嚣、浮躁的科研环境里,聚集了越来越多急功近利的面孔。四川省巴中市南江县走出的农村小伙儿吴德,当年曾有人笑他“呆痴”,有人讥讽他无能,也遭受过众多白眼。因为对命运不屈服,他在母猪营养研究上执著地坚守了22年。而今,石破天惊,众人瞩目,他被国内动物营养科研领域的科学家赞肯为中国“母猪营养一号”,数日前入选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填补了我校“长江学者”的空白。
留校工作,先养6年猪
吴德长得“低调”,皮肤略显粗黑,笑起来憨厚朴实。谈起入选“长江学者”,他更以“无德无才”自谦,坚持认为是团队共同努力的结果,团队的任何一位成员都有奉献。
很多人不知道,1987年吴德的高考志愿报的都是师范类院校和商学院,梦想着将来能够养活一家老小,可这份美好憧憬却被我校畜牧专业的一纸录取通知书彻底打乱了。
父母极力反对,认为如果学校让儿子去养羊,不如直接在家里养。因为我校养羊专家刘相模教授当时正在和南江县搞科研合作,他的研究生们常跑到吴德家羊圈里研究养殖技术。“可能和农村养羊不一样嘞,我去看看吧。如果真让我养羊,就回家不读了。”吴德安慰好父母,第一次坐上公共汽车和火车来到成都,颠簸了5、6个小时到达雅安。
同学中竟有人来自成都,还有一位家长是事业单位的领导干部。他们的谈吐和见识令他惊讶不已,于是给父母写了一封信,想把大学读下去。村里人都看不起这个专业,他寒暑假回村总是迎来异样目光。
因为大学三、四年级表现出众,吴德被留在动物营养研究所工作。研究所的试验猪场养了100多头母猪,天天与猪的饲养、饲料配制、猪粪打交道,是他和同事们当时的工作画面。他的任务是为猪配料、治病、为师生挑选实验猪,饲养不配做实验的淘汰猪。与同事们的科研岗位相比,他担着一个“跑龙套”的角色。猪场的活儿累不说,男同志还很不好找对象。大家给他介绍了很多姑娘,听说大学老师要养猪、扫圈,人家很惊讶,都说忍受不了那个味儿“拜拜”了。
当时,一位年轻同事介绍吴德去成都一家知名企业工作,一个月基础工资3000多,还有销售提成可收入囊中,这在当时是绝对令人羡慕的高收入。他便和同事踏上了前往成都的路程,途中却发现忘记带了本科毕业证书,返回学校后,本科班主任听说此事极力劝阻、挽留,并给他描绘了未来的美好前景,最终他决定继续留在学校。
狠心考研,英语从0起步
研究所看似普通,实则藏龙卧虎。吴德的同事们都是研究生学历,他却是队伍中少有的本科生。研究所里的读书报告搞得有声有色,具有很强的学术影响力和科研凝聚力,他想去听一场报告的想法日益强烈。
研究所的办公楼在现在的七教(即林学楼),听报告的师生很多,老师们若去晚了只有站着。那一天,一位老师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吴德,吼了一句:“你来听什么!听也听不懂,快回猪场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吴德离开了会场,转身的刹那,泪水流了出来。他下定决心,报考硕士研究生。
没想到的是,羁绊如影相随。吴德历经周折终被允许报考,但按当时政策,脱产攻读研究生要交纳4500元违约金。一个月工资99.8元,一年收入只有1000多元,他还是答应了。但仍有人断言他考不上,因为他学的是俄语,对英语一窍不通。吴德再次被“激翻”了,一大箩筐的英语书和复习资料,连续日夜苦读,直到熟记下1万2千多个单词。
硕士研究生的学习,让吴德的科研视野变得开阔起来。他发现传统养猪方式太辛苦、太艰难,饲养员付出的劳动与养猪生产的效益形成强烈反差,回报率低。于是,他每天早上6点准时到猪场研究分析,回家吃完晚饭后马上又返回猪场,希望研究出一套简单化、快乐化、幸福化的养猪程序。
随着饲养方案的不断创新和恰遇猪价良机,一年时间,他为课题组养猪赚了20多万元,颠覆了一直亏本的尴尬局面。得知消息,我国动物营养与饲料科学的奠基人之一、我校动物营养研究创始人,现为我校名誉校长的杨凤教授激动不已,目光满是赞许:“我这一辈子,就是对猪感兴趣,希望你把母猪养好。以后,我要是退休后来农场住一住,看一看这些猪,心情就高兴。”
一项营养实验,一做就是6年
吴德想要攻读博士,在1998年如愿以偿成为杨凤门下弟子,专攻母猪营养研究。
“第一次见杨凤先生,是在成都招待所里。先生的大手有力地落在我肩上,差点把我按在地上。”吴德先后用120头母猪进行实验,研究了整整6年,痴狂的状态令人无法理解。时间久了,妻子羡慕起圈舍里的那些猪儿们,劝他不要只知道天天想着猪,不关心她和女儿。后来,硕士导师陈代文教授与他共同主持的“母猪系统营养技术与应用”成果获2010年度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成果主体内容之一就来自那段时期的一系列试验。
都说科研苦、科研累,到底有多累?吴德列举了一件事儿。他在圭尔夫大学作访问学者期间,首次接触到了细胞学和分子生物学研究。连续数月,他白天和大家学习英语和实验技能,晚上就独自一人待在实验室作研究,至后半夜两三点钟,还要对次日实验提前操作一次,确保第二天能够搞明白、懂彻底。朋友们都说他是访问学者中的“疯子”。这位“疯子”最终在繁殖领域最权威的杂志《BiologyofReproduction》(《繁殖生物学》)成功发表了论文,导师JulangLi对此称奇:“一个学动物营养的,竟然在繁殖领域的权威期刊发表了3篇SCI论文,很不容易。”
随着科研的持续深入,吴德带领团队成员首创了母猪系统营养原理,揭示了饲粮脂肪对母猪情期启动、淀粉对卵母细胞成熟、纤维对卵泡发育的重要作用及机制。他们还发现了营养改善胚胎存活的三条主要途径,建立了提高母猪发情配种率、降低妊娠母猪胚胎死亡率、增加母猪泌乳量的系统营养技术方案,并研制了生产饲料新产品9个。
科研之路艰辛,需要怀揣6颗“心”
一位院士曾告诉他:“即使你很能干,也要虚心,几乎没有院士愿意推荐一个趾高气扬的人。”时至今日,他始终保持弯腰做人,虚心请教的心态。
面对国内外每一场学术报告,他尽全力准备,哪怕通宵不休息,都要反复修整所讲内容。他为企业一共做了33场报告,几乎没有内容是完全重复的。曾听过他10场报告的一位技术总监说:“每次听,每次都有收获”。当同行们给予认可时,一种强烈的幸福感就充满心田。他认为,害怕一个人很容易,崇拜一个人却很难。
据不完全统计,他和团队在营养调控不同生理阶段母猪繁殖机理方面取得的科研成果,直接推广面达500万头母猪,母猪单胎和终身繁殖力提高20%以上,累计生产优质肉猪5亿头,获直接经济效益115亿元。
有媒体报道,“长江学者”已经成为我国院士的一支后备梯队。在2012年两院院士增选中,共有32名“长江学者”当选为两院院士,占全国当选总数的30%,占高校当选总数的近60%。
在艰辛的科研路上,吴德教授始终揣着6颗“心”,即耐心、恒心、虚心、用心、真心、诚心。这是他科研精神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他反复强调,做人要坦荡如水,不要有功利心。不管聪明与否,滴水穿石。如果更多老师在一个科研方向上,认认真真做好一件事情,川农大会产生更多的“长江学者”,甚至院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