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同志在湖南第一师范学校求学期间的恩师杨昌济,曾以“欲栽大木柱长天”的句子记录下革命年代的教育工作者致力于培育担当民族复兴大任的杰出人才的宏伟夙愿。作为川农大最为历史悠久的学科之一,林学学科创建于1906年的四川通省农业学堂时期。与川农大同生共长的115年光辉历史中,尤其是在风起云涌的革命年代里,林院人树木亦树人,始终与国家民族同呼吸共命运,从四川通省农业学堂林业本科到四川公立农业专门学校林本科,再到公立四川大学农科学院林本科、国立四川大学农学院森林系……直至今日的四川农业大学林学院,栽种培育了一批又一批擎柱民族复兴天空的“大木”,在学校乃至全国农林高校的林科人才培育中形成了一道独特的“红树林”风景线。而“红树林”中的红色基因也正是川农大林科人兴农报国精神的永恒底色,一直在汩汩流淌的滚烫血脉中代代流传。
一、康明惠:温江党组织的创建人
图1:康明惠入读四川公立农业专门学校名册
1920年秋,22岁的康明惠从温江考入四川公立农业专门学校林本科学习。在校期间受王右木的影响加入马克思主义读书会,初步确定了马克思主义的政治取向,成长为王右木的得力助手和马克思主义的坚定信仰者。在四川早期党团组织创建时期,担任四川团组织的执委委员,负责团组织的日常管理工作,开展平民教育,以促进工农智识水平改善并提高阶级意识;开展农村调查,正确地提出了武装夺权的思想主张。康明惠还积极组织学生参与组建省学生联合会,并担任学生领袖。正是由于康明惠等人的不懈努力,使得成都地方团组织赢得了广泛支持,在军阀势力的联合绞杀下依然能够繁衍不息,为后来成立四川党组织打下了良好的组织基础。
1925初,受党中央委派,康明惠离开学校,南下广州,考入黄埔军校第四期工兵科,投身到了国民革命运动之中。在军校,他加入周恩来组织的“青年军人联合会”,同右派分子展开斗争;军校毕业后,他担任工兵排长并参加北伐战争;“四•一二”政变后,他担任工兵连长参加了南昌起义。1927年返回温江后,康明惠成立“青锋社”、油印刊物《青㭎》,秘密开展革命工作。1929年6月,他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温江县(时称)第一位中共党员,同年下半年建立了中国共产党温江支部,并任首任书记。1931年,省委决定派康明惠前往江西苏区工作,在途中失踪。1988年,康明惠被追认为革命烈士。
2014年底,命运多舛的四川农业大学林学院从雅安调整到成都校区,与康明惠的出生地涌泉乡明光村王家碾直线距离不足五公里。康明惠在四川公立农业专门学校受到革命启蒙,四川农业大学林学院又调整到康明惠的出生地,这或许是一种历史的有趣巧合。
二、李相符:四川学运的地下领导者
图2:李相符,资料来源:四川农业大学档案馆(校史办)
1927年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事变。至1928年上半年,死难的共产党员、共青团员、工农群众和其他革命人士达33.7万人,至1932年死难者达100万人以上。面对“世界顶尖的白色恐怖”,有牺牲者、有动摇者、有叛变者,但是林院学子康明惠参加南昌起义,192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未来将在林学院担任教师的李相符在日本宣布解散国民党支部,发表反对蒋介石的宣言,1928年他在日本加入中国共产党。这时能够站出来和当权者对着干,必定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信仰追随者,必定是抱着把热血和生命交给党的毅然和决绝!
1940年8月-1946年6月,李相符在国立四川大学农学院森林系任教。任教期间,他始终在中共中央南方局的领导下,执行党的抗日统一战线方针、反对国民党独裁、推行民主运动,为党的民主革命事业做出了贡献。应该说这一时期,川大以及整个成都的学生运动都是在李相符的直接或者间接支持和领导下开展的。在当时发生的学生运动中处处可以看见李相符的影子:党的外围组织“成都青年民主救亡协会”(简称民协)的主要“根据地”就在川大铮园3号的小阁楼——李相符的家,早期民协骨干,如达凤德(解放后任贵阳工学院党委书记)、赵锡骅(解放后任西康省民盟组织部长)等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在他亲自关怀培养下成长起来的;为声援昆明惨案,李相符挺身而出,和学生们走在一起,愤怒质问:“抗战胜利了,我们不能笑,难道连哭的自由都没有吗?!”“李实育事件”中,李相符怒吼“把人团结起来跟他们干!”并多方奔波积极营救;“三教授事件”里,“狸像狐”李相符不畏强暴敢于斗争,理直气壮地说:“革命潮流不可阻挡,有本事拿枪来!”并指着自己的胸口说“来,往这里打!”;“市中惨案”一发生,李相符就和进步人士公开发表《慰问市中同学书》……李相符还先后领导成立了“成都科学技术青年协会”、“成都各大学教授联谊会”等进步团体,对推动成都人民民主运动的深入发展,迎接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起到了积极作用。
三、李实育:声援昆明惨案的热血青年
1945年12月1日,国民党昆明当局武装镇压了因反对内战、要求和平而罢课的各校师生,造成4人死亡、25人重伤的昆明“一二•一”惨案。消息传到成都后,立即激起了青年学生和全市各阶层群众的愤怒。12月6日,川大学生冲破校方阻挠,20个学生团体在学校书库召开悼念昆明“一二•一”死难烈士大会。12月9日清晨,成都大、中学校的5000多名学生举行了纪念“一二•九”声援昆明和反对内战大会。
大规模的学生运动引来了国民党当局镇压,他们四处造谣、污蔑悼念“一二•一”烈士的学生是“受阴谋分子所利用”、“企图把东北、蒙古出卖给苏联”……并择机“杀鸡儆猴”,参加两次大会的李实育迎上了枪口。
当时李实育为国立四川大学农学院森林系二年级半工半读(白天在学校就读,晚上在邮局上夜班)的进步学生,“民盟”成员,经常和学运骨干在一起。他身上充满活力,敢于和当局做针锋相对的斗争。12月11日早晨,李实育再一次到学生宿舍张贴声援昆明学生、抗议“一二•一”惨案的标语,遭到了“护校团”分子的围攻、殴打。接着,三、四十个手持匕首、棍棒的反动分子追赶到李实育的寝室,口称“奉命搜查”,对李实育进行毒打,“打断肋骨三根、肢指麻木、溲溺无力”至其昏厥,然后将事先准备好的“拥护东北独立”、“内蒙自治”等标语塞进他的箱子,进行栽赃陷害。
19日晚,李实育在医院的病床上被持枪法警以“伤害罪”“危害民国罪”逮捕,并被单独关押。关押期间三次提审,李实育都不卑不亢、大义凛然,对当局的无理污蔑、栽赃陷害一条条据理力争。当局三次提审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落了个草草收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1月20日当局还是以所谓“危害民国罪”起诉李实育。当时他被关押在“四人间”,同牢房有一人叫刘仲宣,后来被屠杀于成都外西十二桥畔。
“李实育事件”发生后,中共川康特委极为重视,积极组织力量进行营救,张澜行动起来了、曾庶凡(民盟中委,后任四川省人大代表、省政协委员,全国人大代表,民盟省委常委、省人民政府参事室副主任)行动起来了、范朴斋(民盟中委,时任张澜秘书,后任国务院参事、省人民政府参事)行动起来了、杨伯凯(成都十二桥畔的英烈)行动起来了、朱蕴山(民革的主要创始人和领导人之一、第五届全国政协委员会副主席)行动起来了、李相符行动起来了、何富华(何静修,解放后任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室务委员、秘书长,中央文献出版社总编辑)行动起来了、曹立中(成都十二桥畔的民革英烈)行动起来了,民盟行动起来了、民协行动起来了、6位关爱学生的教授都站出来作无罪证明,19个进步团体都在发动群众组织声援。在随后的法庭上,李实育再次慷慨陈词,据理驳斥,使审判者变成了被审判者,搞得法官狼狈不堪,最后不得不于1946年2月14日宣布无罪释放李实育。
李实育是不幸的,翻遍历届毕业生名单,像其他部分热血青年一样没有找到名字;李实育是幸运的,有中国共产党和进步人士的多方营救,有同学的奔走相助,他才幸免于难。解放后,李实育在西南政法学院(原称)从事司法教学研究工作,直至离休。
四、黄宁康:四次被捕不改忠贞的不屈斗士
图3:黄宁康,资料来源:四川农业大学档案馆(校史办)
1927年,同样22岁的黄宁康考入公立四川大学农科学院林本科,加入了党领导的进步学生社团“协进社”,成为“协进社”的骨干,后被选为成都学联的代表。黄宁康被捕四次而不改革命的初衷,用忠诚写下自己的誓言。
1930年,是黄宁康短暂的生命中具有重要意义的一年。这一年黄宁康遭到第一次逮捕,后在全市学生的声援下,被释放回校;这一年,黄宁康从林科毕业;这一年,党组织注意到了黄宁康出色的组织才能和勇于斗争的精神,将其吸收为共产党员。
1932年,黄宁康被组织派往南充地区,秘密从事党的地下工作,参与发动了轰动全川的“升钟暴动”。因叛徒出卖他再次被捕。严刑拷打下,他仍坚守党的秘密。找不到证据,敌人只好把他释放。出狱后,组织改派他到岳池发展当地党组织。他改组了岳池县党团组织并担任中共岳池县特支书记。这时,他又一次遭叛徒出卖。被捕后,黄宁康抓住叛徒弱点极力周旋,从而逃脱虎口。
第三次出狱后,黄宁康没找到党组织,被迫远走涪陵、垫江等地以社会职业做掩护。10余年后,1947年5月,锲而不舍的他终于联系上岳池工作负责人蔡依渠,重回党的怀抱。他又义无反顾的投身革命事业,卖掉私产为华蓥山武装起义筹集资金。然而1948年8月他再次不幸被捕。他毫不屈服,在狱中被折磨得遍体鳞伤。敌人抓来他的妻子,他强忍悲痛劝慰妻子:“不要为我难过,既然又落到他们的手里,不过一死而已。”1948年10月,黄宁康被转押至重庆渣滓洞监狱。11月27日,他和校友胡其恩、何懋金一起被国民党杀害。三天之后,重庆解放。黄宁康用44年生命和热血谱写了一曲壮烈的奋斗之歌。
五、杨家寿:新生人民政权的捍卫者
图4:杨家寿入学登记表,资料来源:四川大学档案馆(校史办)
在邛崃长征纪念馆,有一张模糊的男子站立黑白照片,上身着浅色长袖衬衣,下身着深色长裤,双袖挽起,双手握成拳头垂放身体两侧,昂首挺胸,迈着雄健的步伐,坚毅的面孔漏出些许惆怅的神色,他就是上文李实育的同学、英烈校友杨家寿。
1944年,20岁的杨家寿考入国立四川大学农学院森林系,学号330941。杨家寿在就读求学期间曾参加过“黎明合唱团”、“自然科学研究社”、“读书会”等进步社团,特别是加入党的外围组织“中国民主青年协会”,并担任了系负责人。他组织“十人读书会”,阅读革命书刊,推选政治上可靠的同学担任级理事长。他时常将同年级同系的80多位同学组织起来开展活动,用扭秧歌、唱革命歌曲等方式来宣传革命。1946、1947年的寒暑假期间,他还在家乡南川县办了油印小报《芜草》,在上面发表了名为《停战》的文章,“停战停战,一边在停,一边在战,这边在停,那边在战……”,揭露蒋介石假和平真内战的面目。
1949年春,根据中共成都市委关于“储蓄力量,迎接解放”的指示,国立四川大学党组织先后转移了许多进步同学下乡参加斗争,杨家寿也毅然放弃即将举行的毕业考试,坚决服从党的决定离校下乡,参加农民运动。临行前他十分激动,但又十分从容地向级理事长说:“我有事要离开,不参加毕业考试了。要团结更多同学,搞好级上工作,准备迎接解放。”下乡到邛崃县西北临济乡的杨家寿,以教师、雇工等身份扎扎实实地开展群众工作。1949年6月他被吸收为中共党员。不久,他担任邛崃县中共临济支部书记,在任职的两个月里,灵活运用“土地会”“穷人会”“农民协会”“亲帮亲”“邻帮邻”等形式组织农民,开展“抗捐抗款”、“抗丁”斗争。邛崃解放前夕,上级决定将临济与名山、邛崃接壤地区的群众武装组成“名雅邛支队”。杨家寿作为名邛大队副指导员参与邛崃解放斗争,配合解放军阻击国民党21军,战斗至年底以胜利结束。杨家寿在行军战斗中,身先士卒,有勇有谋。邛崃解放后,杨家寿被任命为平落区副区长。不到一个月,1950年1月22日杨家寿在开展征粮剿匪工作中被土匪残忍杀害。他川大农学院林学系的同学们在他的照片背后写下纪念他的句子:“他创造了人民的春天,自己却在春天里长眠。”他牺牲时年仅26岁,是校史上目前可知牺牲时最年轻的英烈校友。
大江旦夕东去,桑田岁岁枯荣。林学院历史上的这片葱郁的红色“大木”,是一笔丰厚的红色遗产,由林科先辈完整无缺地留给了我们。今天,再述先贤前人的光辉事迹,并非为陶醉于过往的荣光,而是希冀有更多人能从中获取熔岩一般运行奔腾的地火,以慰藉这些满怀赤诚的奉献者、牺牲者,将川农大红色基因在新的百年奋斗史中一脉相承,薪火相传。